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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谭炳昌

武汉肺炎,谣言与“笙歌”

Updated: Mar 8, 2020


各大报章又不愁没有头条了!这情景跟我在小说 “笙歌” 里的描述很相似【笙歌链接】。在 “笙歌” 的未来世界中,病毒经常肆虐,人类的反应却越来越荒诞失衡。这一点,起码在香港是实现了。

武汉肺炎,现称 SARI。无独有偶,正是“笙歌”里遇害人的名字。看国家对SARI如临大敌,不敢轻视,证明这病毒的潜在危险可能十分巨大。不过到今早为止,只有 26 人遇难。在14亿人的社会,单凭这数字暂时不应引起过大恐慌。相比之下,人口三亿的美国,这季度死于流感的已经有大约七千人【https://mp.weixin.qq.com/s/-SMxay-gD4_k31dZXfBLmA】。

但恐慌是一种情绪,不一定与现实情况挂钩。在香港,仍然有人相信警察在太子地铁站“屠杀”了几十到几千人,然后把死者的家属通通杀光灭口。面对武汉疫情,也有不少人“相信” 这不够惊人的官方数字是假象,实际的死亡人数要大很多。大多少呢?不重要,反正越大越刺激,越值得相信。而 “信念” 在当今社会比一切都重要。有足够多人“相信”,可以制造 “事实”,梦幻般的事实,不容置疑。

信念的庞大力量,我有些许个人经验。记得多年前的 “假鸡蛋” 事件吗?当年我认识的人当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相信假蛋的故事,假蛋于是成了“事实”。但我想爆了头也想不通假蛋如何生产,销售,图利。不过群众集体创造的“事实” 很难用逻辑推翻。我最终唯有提出以港币2000 一只收购,多多都收,直至破产为止。心想能够亲手摸上假鸡蛋,死也瞑目。谁知光阴短路,转眼多年,我连一只假鸡蛋也没有成功收购到【链接:中国的假蛋风云】。

我其实是“阴谋论”的支持者,因为“阴谋论”这名词,原来由美国中情局设计,用来打压对不合常理的事情提出合理质疑的人。明白这一点,对真相有兴趣的人,不会害怕被扣帽子。“阴谋论” 与独立思考有关连,要理直气壮,论得堂堂正正。然而“阴谋论”与“谣言”有很大区别。有分量的“阴谋轮”起码需要分析 “动机,具体操作可行性,和蛛丝马迹的环境证据(要在大型阴谋中拿得具体证据一般很困难)” 这三个基本因素。

目前为止,我看不到中国政府的 SARI 报告中有任何以上基本因素或迹象,所以觉得怀疑报告隐瞒死亡数字,属 “谣言”居多。

让我来分析一下:

动机:我左看右看,也看不到任何造假动机。假如政府惧怕恐慌而“报细数”的话,则不会同时当机立断,把视为灾区的城市隔离。这巨大动作非同少可,肯定会受到众多 “万事通 万事批” 的人攻击。所以要造假的话,只会作大死亡数字,以支持隔离的决定,而不是“报漏”。

可行性:地方官搞出大头佛后努力掩饰,打假报告的事情,时有发生,绝对可能。但 SARI 不属于这类事故。而中国政府第一时间成立网站,把全国每一省份地区的怀疑及确认个案,以及死亡人数, 实时报告【链接】。这些应急操作和信息处理牵涉的人数,分分钟数以万计。他们都有手机,微信,顶级通讯速度,间接与千万计的人连上。而需要的话,只需几分钟便可以整理出SARI的受害清单。在这流程中,如何造假?

就算中央极度无聊,在毫无动机之下造假报少,也不知道如何运作。如此庞大作业,不可能任由前线小伙子自把自为。”假数据“ 可能要一直上交到习主席才可作决定。看来近平同志要一边吃团年饭一边看手机,单手决定这分钟武汉死多少人,蒙古死多少人,广州又有几发病例,忙得要死。觉得这想法荒诞无稽?但相信的人大有所在哦!在香港,信众随时是大多数呢!

最后一点是“证据”:证据?证什么据?在信念坚定充足,精神病正常化的大环境中,“证据”这概念严重过时,惹人反感,不提也罢。

算啦,还是回到 “笙歌” 的虚幻世界中,看看香港变得蓝天碧海,奸人绝迹的美好明天吧。在第六课 “瘟神” 一节,有些情节跟今天的境况有些相似,现节录如下:

【绿水青山枉自多

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

万户萧疏鬼唱歌】

毛泽东诗

_________________

【 瘟疫自古就有,专家说平均每世纪发生两三次。但那是古时,是在专家们出生前的事。自二十一世纪来,全球性大瘟疫每隔几年便肆虐一次。至于广泛流感与瘟疫的具体分别,谁也说不清,主要看传媒如何定位。有些报章头条的世纪大瘟疫,最后不过带走一二十个老人家。但每当大家听惯了危言,开始不以为意的时候,又会晴天霹雳地出现一个三甲瘟神,杀人类个措手不及,死亡惨重。

瘟神的病毒兵勇,好像有整盘攻击计划:

“听着!H1N6!你先去巴西和日本搞一趟,让人类摸不清地理关系。杀人不用多,主要是吸引传媒大造文章,高呼禽流感!你接着在人烟不多的地方,就阿拉斯加吧,大力屠鸡杀鹅。雀尸要多,大堆大堆的吓他们个半死;也不杀人。先让他们疲于奔命,用假警报把他们麻醉。然后,嗯,老猪!你搞个厉害一点的变种,记住不能马虎,要在东欧,中美,和中国西南部发难。这次要放胆,绝不留手,所到之处,要真的做到万户萧疏,连野鬼都魂飞魄散,逃回地狱,不敢唱歌。他们一旦找到疫苗,你便即时收兵。明白了吗?”

“明白!”

“好!祝大家好运!早日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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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来得凶猛狠毒,杀伤力大而集中。

2020年的猿猴感,在短短九个月内夺命三千多万。九成的遇难者在非洲。外边的人,看着海啸般的瘟疫直卷非洲,被吓得要死,急忙增强检疫隔离以求自保。国际援助的声音很大。发达国家都厉声疾呼,呼吁国际社会尽所能挽救非洲的历史性大灾难。可惜疫苗的价钱昂贵,众多国际明星演唱义卖所筹得的款项远远不足。有人指责药商垄断牟利,见死不救。药商们反驳说科研费用高昂,他们又不是慈善机关,根本没有力量和义务承担这个责任。

正当争论不休之际,猿猴感好像饱餐了一顿的不速之客,不谢一声便转身离去,销声匿迹。药商们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看!研究疫苗的本钱还没有赚回来,就跑了。还说贵!”

另外一类瘟疫则雷声大而雨点小。2033年的H5N8差不多同时在世界各国出现。一下子所有的电台报章都集中报导这个突如其来的“末日病毒”。谁知最后埋单,死人不足两万;就中国便贡献了八千。而死者大半是寿缘已尽,有N8无N8也够钟走人的老弱残兵。

但话说回来,死亡人数只不过是瘟疫破坏力的其中一个指标而已。大家更关心的,是瘟疫带来的经济破坏,因为跟钱有关。

从经济角度衡量,猿猴感因为发生在非洲,所以是小灾难。瘟疫爆发后,投资者最担心的是贵金属的价钱。幸而大企业和政府通力合作,肚饿的开采工人又供多于求,结果市场价格比预期稳定。相反地,十三年后的H5N8虽然不甚致命,经济后果却十分离谱。全球航空乘客量骤降了百分之六十八,零售业跌了百分之二十二,酒楼娱乐事业不见了八成生意。市面一片萧条。大家都躲在家里带着口罩对着电视收看疫情。那是一个由病毒造成的经济大衰退。

虽然瘟疫的排名视乎取舍而有所不同,大家都基本上同意瘟疫越来越猖狂频密的原因包括了气候转变,高密度饲养禽畜,人口过剩和国际交通繁忙等等,并无新意 。不过找出了真正原因又如何?能改变吗?

再者,全世界那么多实验室,日以继夜拿着细菌和病毒的基因左搬右调,横切竖接,努力地盲目制造科学怪菌。一个不小心搞乱了些什么基因,或者泄漏了一点点。。。哎呀!死咯!

__________________

对宋焕来说,只有一个瘟疫有切身关系。

2066年的大流感,怎么看也属普普通通。

死亡人数:四万左右。不多不少。

肆虐时间:二十二个星期。不长不短。

受影响国家:九个。不算过分。

经济影响:大概五百亿DEY (DEY是2032年出炉的所谓国际货币,用以代替崩溃了的美元)。不算少,也不算太多。

有几个地方受影响特别严重,香港是重灾区之一,死了11753人。宋焕有时心想,假如当时的死亡人数是11752,那么夏丽(英语版是 Sari,无独有偶)不是有11753分一的机会仍然活着吗?但事实上死亡人数是11753,不是11752。

据说是猪流感。猪流感?!除了在街市柜台和极小数有钱的无聊人养猪当宠物外,猪基本上已经在香港绝种多年。怎会是猪流感呢?宋焕觉得很不忿,有点疑惑。不过专家说了算,他也没有办法质疑。反正是一种杀猪的病毒要了他老婆的命。】

【宋焕在医院陪夏丽渡过了她最后的三天,寸步不离。他在床边看着她逐渐离去,有如一个氢气球,明明没有漏气,却不断地萎缩。三天里,她唯一有气力说的话是:“你走吧。叫笙千万不要来。” 宋笙其实来过一次,但夏丽当时昏迷了,不知道。由于每次探病完毕都要经过很麻烦的隔离检疫,所以宋焕决定留下来不回家。他清楚自己随时会被感染。但假如病毒要带走夏丽的话,他也想跟上去。相对于被遗留下来,死是简单得多的解脱。

三天三夜来,他也不睡医院给他开的折叠床。他整天坐在夏丽旁边打瞌睡,戴着院方提供的大面罩,看上去像头猪。医生处方的药越下越重,越试越新,夏丽却越来越迷糊,在谵妄状态中不断下沉。宋焕一直握着她一只手,另一只手不停拨扫她的头发。这是他剩下唯一的示爱方法了。夏丽如果不是昏迷了,肯定会叫他停手。但她昏迷得很深,去得很远,应该回不来了。如此明显的事实,瞒不过宋焕双眼,逃不过他无情的判断。

他很安静地等她过去;默默无语,也无话好说,心里没有任何希望。医药,消毒剂,和病人的大小便混合成的死亡气息,弥漫着整间医院。麻木的宋焕突然想到,那么多的气味都能够渗过面罩,为什么病毒不可以呢?医生护士们匆匆来,匆匆去,更换滴漏瓶,换尿布,探体温,把脉,填记录表,不自觉地轻轻摇头。

夏丽昏迷在床上,宋焕呆在床边,好像一张硬照。在没有活动的情况下,很难察觉到时间其实在不停推进,一分不等,一秒不留。突然间,夏丽甦醒过来,睁眼看着宋焕,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要交代。但话还未出口便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一睁眼,便去了。停滞了的时空,被挖了一道裂痕。

“还好,她走前多看了我一眼。。。”

宋焕握着老婆的手,凝视着她苍白安详的面庞。他想抓住这一刻,还未放开分手的一刻。那最后的一刻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呢?刚刚?真的已经发生了吗?他闭上眼睛,希望回忆他和夏丽多年来共同生活的美好片段,好让夏丽带着上路。但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们一起走过的路,现在连半步也想不起来。

一切已成过去。走了。没有了。想不起来了。

夏丽,唯一令他全心全意地爱的女人,死了。】

【宋焕脱了面罩,轻吻了夏丽的额头一下。他本来打算吻她微微张开的嘴唇的,但最后关头改变了方向。他并非害怕这明显对他不感兴趣的猪病毒,只不过到了要吻下去的一刹那,他突然感觉很大的抗拒。无论他如何深爱夏丽,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生人与死人,似乎无法亲嘴。在夏丽死前的一刻,就算一毫微秒,他还可以亲她的嘴。现在太迟了,做不到了。这条微妙的阴阳分界线,也算意想不到。】

- 节录完毕 -

在此顺祝各位春节快乐,身体健康,早日摆脱口罩阴影和精神病人的困扰。

2020.1.24 谭炳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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