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终被聪明误也好，总被聪明误也好，听来都有些无可奈何。然而能够明白聪明「怎」被聪明所误而自我解脱的话，聪明人的一生大概率比傻瓜活得自在。有选择的话，自私的我一向情愿与聪明人打交道。有脑筋、会算计的人就算不近人情也懂逻辑、有分寸，连歪理也有纹路可寻。反之，蠢人无论对错都比较难理解。然而精明的弊端也确实不少。
聪明的头脑比一般人的敏捷，思维有条理，分析能力高，记忆力也通常不弱，整体来说更具备学习新知识新事物的条件。换句话说，根据人类暂时的认知，聪明人头壳内的那块肉特别发达，与天生壮健的人肌肉分外粗壮是同一现象，但部位不同。
聪明究竟如何被脑袋所「误」，可借用释迦老师的五毒——贪、嗔、痴、慢、疑——来着手分析。总括来说，脑袋发达的人比较容易过于自信和好胜，自觉有执着的「理由」，放下等于失败，心有不甘，无意中强化了习气，招致五毒攻心。
「贪」：贪念是人性大弱点，无论中外男女，贫富老幼，聪明笨拙，都会生起贪念。然而蠢人的贪心较易碰上现实中的钉钉，刺破贪字变成贫，屡经教训后早晚学会收敛。聪明人的贪比较复杂，开头甚至并非贪婪，而成功的概率也较高。可恨成功无顶峰，一山还有一山高，信心越大能力越高的人越容易被卷进「贪」的无底漩涡，不知不觉。
「嗔」：臭脾气的笨蛋除非有三头六臂或富贵爸妈，否则很快便知道「忍」的必要性，说不定忍久成金，造就了个人修养。聪明人则觉得世人皆蠢我独精，世间尽是瑕疵，无法顺眼，不满情绪日久积累成无明怨气，变得愤世嫉俗，甚至对世界绝望，掉进单靠推理出不来的死胡同。
「痴」：日常用语中只有愚痴，没有聪痴，然而聪颖的人被痴迷所困的机会并不亚于蠢才。聪明的脑袋自以为啥都懂，却很少懂得消停，喜欢将事情复杂化，兼且认为凡事都有人工「逻辑」，只要肯动脑筋，一切问题皆有答案。然而穹苍之下很多事物都超乎人类极为有限的认知范围，令聪明人倍感沮丧。顽固自大地死力思考，或单凭在大图像中微不足道的人类知识来解读宇宙万物的无穷神秘，只会酿成比愚痴更深更甚的痴呆。
「慢」：聪明人通常都有几分自以为是，这点连笨蛋都看得出来。
「疑」：醒目之人转数快，机关算尽不亦乐乎，然而凡事想过头必然出妖，人间顿时变得阴暗，处处陷阱，防不胜防，于是心情忐忑，终日诚惶诚恐。傻人有傻福，很多时是由于他们缺乏深究事物的能力和兴趣，然而百分之九十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时候都确实与我们没有切实关系，为这些事情动脑烦心大概是聪明人最常做的蠢事。
既然聪明可致五毒攻心，是否弊多于利呢？不一定。我始终羡慕聪颖的人，觉得有副好脑袋是得天独厚，能够用来了解人生，将机械式的人工智能转化成「智慧」的话，是莫大的福气。但聪明人欣赏自己的脑袋与魁梧壮汉穿着三角裤对镜沾沾自喜的心态相似，甚少察觉自己的过人之处，来源无非人肉一块。而壮健的人很少会看重恬静的养生之道，精明的脑筋也通常不会认为自己缺乏「智慧」，无意中在通往开解的路上设下重重障碍。
究竟「智力」与「智慧」有何分别，聪明人士大概须要暂停思考，放下脑袋去参悟一下了。
谭炳昌 2023.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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